寅时……
巨灵山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雾气中,山间石阶湿滑如抹了层桐油,每级台阶边缘都泛着幽幽冷光。
杨十三郎走在最前头,玄铁刺别在腰间,刺尖偶尔划过石壁,溅起的火星在雾气里拖出细长的金线。
身后七把叉和七公主天瑶深一脚浅一脚跟着,鞋踩在青苔上发出黏腻的声响。
"首座哥!"
七把叉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,草绿色衣衫被露水浸得发暗,"咱们非得这个时辰来吗?山精野怪都还没睡醒呢。"
天瑶的仙犬突然竖起耳朵,鹅黄留仙裙扫过石阶旁的夜交藤,惊起几只发光的萤火虫。
那些幽蓝光点飘到七把叉鼻尖前,照出他眼底未散的睡意。
杨十三郎依旧没回答。他右手按在玄铁刺上,指腹摩挲着刺柄处微微的一处凹痕――那是前几个月大战饿殍山时留下的。
石阶尽头,白眉元尊的雷击木杖插在泥土里,杖头铜铃像呼吸般明灭不定。
秋荷捧着《仙胞记事簿》站在老人身后,书页间漏出的银辉照亮她紧绷的下颌线。
"元尊!"
杨十三郎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最后几级台阶,玄铁刺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铮鸣。
白眉元尊转身时,插在土里的木杖"铮"地弹出,在半空划出半道青虹。老人枯瘦的手指抓住杖身,杖头青光突然暴涨:"跟我来。"
众人跟着他拐进一条被蕨类植物掩盖的小径。
七把叉的布鞋陷进腐殖土里,发出"咕叽"声响。
天瑶的仙犬突然对着雾气狂吠,被主人捏住嘴筒才安静下来。
杨十三郎注意到,越往深处走,雾气里开始漂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,像被碾碎的星辰。
"到了。"
白眉元尊的木杖顿地,杖头青光如涟漪般荡开。
雾气散尽的刹那,七把叉倒吸一口凉气――开阔地中央矗立的青石碑上,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泛着血丝般的红光。
碑底裂缝里渗出的黑气像活物般扭动,偶尔闪过几星金芒。
"三百年前,老夫在此封印了一只'吞灵'。"
白眉元尊的指甲划过碑面,刮下一层青色石粉,"它专挑刚成型的仙胎下手,尤爱吸食灵识里的'天真气'。"
天瑶的仙犬突然夹紧尾巴,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低吼。
七把叉的棺材钉已经在手,"那玩意儿还在这儿?"
有个大仙在身边,七把叉并不是很害怕……
"本应如此。"
白眉大仙的木杖重重顿地,震得裂缝里的黑气一滞,"但今晨巡山时,封印阵的'锁灵纹'少了三笔。"
秋荷上前翻开记事簿,银辉照亮其中一页。
杨十三郎看见纸上画着个扭曲的阴影,阴影心脏位置缀着金斑――与阿槐啃食云锦纱时眼中闪过的金光一模一样。
"阿槐身上的灵力波动,与吞灵进食时的频率完全吻合。"
山风突然变得凛冽,吹得石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裂缝中的黑气趁机凝成触须状,悄悄缠上七把叉的脚踝。
杨十三郎的玄铁刺闪电般斩下,黑气断口处迸出几星金火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"元尊是说,阿槐被吞灵附体了吗?"
"不。"
白眉元尊袖中飞出一张黄符,符纸贴住裂缝的瞬间燃起青色火焰,"是融合。仙胞的纯粹灵体,反而成了吞灵最好的容器。"
阳光突然刺破云层,照得碑底裂缝无所遁形――那根本不是简单的裂纹,而是无数蛛网般的金丝在黑气中游走,像在编织某种诡异的经络。
七把叉的棺材钉子"当啷"落地,钉尖插进土里还在微微震颤。
"三百年的封印,终究敌不过仙胞灵力的吸引。"
白眉元尊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云雷纹的玉简,"从今日起,你每日带阿槐来此,用仙胞灵力反哺封印。"
杨十三郎接过玉简时,掌心传来刺骨的寒意。
玉简表面"更天苍野"四字闪过青光――这是中仙级术法,以他刚摸到"羡天"门槛的修为,强行施展恐怕......
"你灵台里的青莲已开三瓣,勉强够用。"
白眉元尊突然压低声音,"此事若让金母知晓......"
秋荷突然合上记事簿:"因为吞灵本就是瑶池的'清道夫'。"
书页相撞溅起的银辉里,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,"专司清理那些......有瑕疵的仙胎。"
仙犬的尾巴僵在半空,天瑶张大的嘴里呼出白雾。
杨十三郎握紧玉简,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――若金母发现阿槐与吞灵融合,恐怕会直接启动"净灵阵"......
"有人来了。"
白眉元尊的木杖突然横在众人面前。
远处树影间,一抹金色正以诡异的之字形路线逼近。
杨十三郎的玄铁刺瞬间出鞘,刺尖对准了那对越来越近的金色翅膀。
"是青鸾!"
天瑶的惊呼惊飞了树梢的寒鸦,"母后从不这个时辰派信使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