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十三郎刚掐诀驾云而起,忽觉眉心一阵剧痛――风神之眼灼烫如烙铁,青光不受控地溢散,视野骤然模糊。
"首座哥?!"阿槐惊呼一声,小手慌忙拽住他的袍角。
可已经晚了。
杨十三郎眼前天旋地转,耳畔嗡鸣如雷,仿佛千万冤魂在颅内嘶吼。他踉跄半步,指尖徒劳地抓向虚空,却只撕下一片流云。
"砰――!"
他重重栽下云端,紫袍翻卷如折翼之鹤,直坠向下方山林。
"首座大人!"
朱风目眦欲裂,三棱刺脱手飞出,化作流光急追而下。七把叉怒吼一声,焚天枪暴涨十丈,枪尖燎起赤焰想托住他下坠的身形――
却见杨十三郎坠落途中,风神之眼竟自行迸发刺目青光。光线如利剑劈开暮色,照得方圆十里纤毫毕现:
山间每一片落叶的虫蛀孔洞、溪底每一粒沙的磨损棱角、甚至难民们瞳孔里残留的帝王谷倒影……所有细节疯狂涌入他的神识。
"呃啊――!"
他在半空中蜷缩成弓,七窍渗出血丝。青光所照之处,草木瞬间枯黄,山石"咔咔"龟裂。
阿槐哭喊着扑下去,却在触及青光的刹那被弹开。朱风一把捞住孩子,自己却被余波震得口吐鲜血。
最终是七把叉的焚天枪横插进岩缝,枪杆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,堪堪在杨十三郎触地前垫住了他。
烟尘散尽,三人围上前去――
只见杨十三郎双目紧闭,眼角血痕未干,眉心青纹却亮如星斗。他攥着半片撕碎的云絮,唇间漏出半句模糊的呓语:
"谷底……有座碑……"
杨十三郎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,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,却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纱。他感觉自己被七把叉背在背上,焚天枪的灼热透过衣料传来,而阿槐的小手正紧紧攥着他的手指,生怕他再次坠落。
"……首座哥!醒醒!"阿槐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又强撑着镇定,"朱风哥哥说你的神识被冲散了,得赶紧回仙鹤寮!"
杨十三郎想回应,可喉咙发紧。风神之眼仍在不受控制地闪烁,青光如细密的针,刺入他的灵台,将无数破碎的画面硬生生塞进他的脑海――
帝王谷的镇陵碑裂开了一道缝,碑下渗出黑血般的浊气,缠绕在每一个难民的魂魄上……
谷底深处,倒悬的金銮殿内,无头始皇的断剑插在一具冰尸的胸口,冰尸的面容……竟与白眉元尊有七分相似!
"唔――!"杨十三郎猛地弓起身子,一口血喷在七把叉的肩甲上,血珠溅落时竟凝成细小的冰晶。
"停云!快停云!"朱风厉喝,三棱刺悬空急转,强行截断杨十三郎周身溢散的青光,"他的灵脉承受不住了!"
七把叉慌忙降下云头,四人落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前。阿槐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槐花,捏碎后敷在杨十三郎眉心,淡金色的灵光勉强稳住了风神之眼的暴动。
杨十三郎终于能睁开眼,可视线仍模糊不清。他死死抓住朱风的手腕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:
"帝王谷的镇陵碑……是活的……"
"它在吃人。"
杨十三郎的指尖死死扣住庙前青石。他额间的青纹忽明忽暗,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"首座哥,你别说话了!"阿槐急得直跺脚,小手胡乱抹去他唇边的血迹,"我们先回仙鹤寮,让金罗大仙给你看看!"
朱风眉头紧锁,三棱刺悬在杨十三郎灵台三寸之处,刺尖微微震颤,试图替他稳住紊乱的灵力。可风神之眼的力量太过霸道,青光如潮水般翻涌,竟将三棱刺逼得节节后退。
"不行……"朱风咬牙,"他的神识被强行灌入了太多东西,现在强行压制,只会伤得更重!"
七把叉焦躁地来回踱步,焚天枪插在地上,枪身燃起的赤焰将四周照得通明。
他忽然停下,盯着杨十三郎涣散的瞳孔,低声道:"首座哥,你要是还能听见我说话……就眨一下眼。"
杨十三郎的眼睫微微颤动,像是挣扎着想要聚焦视线。
七把叉深吸一口气,猛地拔出焚天枪,枪尖直指帝王谷方向:"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?关于那个鬼地方的秘密?"
杨十三郎的呼吸骤然急促,他张了张口,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。
阿槐突然扑上前,小手按在杨十三郎的眉心,稚嫩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:"首座哥,我帮你分担一些!"
仙胞的灵力纯净如初雪,顺着阿槐的掌心涌入杨十三郎的灵台。刹那间,阿槐的瞳孔骤然收缩――
他看到了。
帝王谷深处,那座倒悬的金銮殿内,冰封的白眉元尊缓缓睁开了眼。
"啊――!"阿槐尖叫一声,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,小脸煞白。
杨十三郎却因这一下分担,终于喘过气来。他一把攥住阿槐的手腕,声音沙哑却清晰:"阿槐,你看到了什么?"
阿槐的嘴唇颤抖着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"我、我看到了……白眉元尊爷爷……他……"